粮食危机离我们有多远?

随着全球人口的快速增长，粮食需求量正在迅猛提高。

然而，气候变化导致极端天气频发，洪涝和干旱轮番冲击全球各个地区，新冠病毒的全球肆虐严重干扰了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加上国际局势连年动荡，地区冲突蔓延到主要粮食产区，全球粮食生产和贸易秩序的稳定性荡然无存。

在经济环境最脆弱的非洲，饥饿问题在过去几年快速加剧。年初联合国和NGO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在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和索马里，每36秒就有1个人死于饥饿，其中前两者已经是非洲有一定现代化水平的国家。

此外，作为重要水稻生产国的斯里兰卡，去年因为社会动荡叠加极端天气，官方宣布粮食供应困难，向联合国求助的消息，更是给全球粮食核心产区敲响了警钟。

粮食署的数据显示，79个国家的3.49亿人目前处于严重粮食不安全状态。这一情况还会持续恶化，因为全球粮食供应预计在2022至2023年间将降至3年以来的历史新低。

粮食危机，日益成为笼罩在各国头顶的阴影。

除了美国。

1、天然粮仓

2022年，美国生产了4500万吨小麦、3.8亿吨玉米、520万吨水稻、1.2亿吨大豆和1200万吨高粱，以上数据累加，再加上其他小众谷物，3.3亿美国人拥有总计5.7亿吨新产粮食，人均粮食占有量高达1.7吨。

与之相比，中国去年粮食总产量6.86亿吨，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500公斤。

美国的粮食产量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吃”的需求，因此大量粮食被用于出口，包括出口了全球大约1/3的玉米、1/3的大豆、6成的高粱、1/10的小麦。

2021年，疫情当头，美国农产品出口不降反升。全年出口2.307亿吨，出口货值达1770.4亿美元，双双创下历史最好水平。

不但产量高，美国农民收入也让别国眼红。据美国农业部经济研究处，2021年，农户的年收入中位数为92239美元，高于70784美元的全美家庭收入中位数。

9万美元，折合现在人民币差不多65万。

与之对比，中国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在去年首次突破2万元。

当然，不必对此过度苛责，因为美国的农业条件实在太好了。

美国国土广阔，面积937万平方公里，仅次于俄罗斯、加拿大和中国，且占3/4面积的本土位于适宜农作物生长的温带和亚热带。

同时，美国本土三面临海，东临大西洋，西濒太平洋，南为墨西哥湾，在东西两侧的山脉中，是一片极其广阔的中央大平原，连绵成片的平坦土地占了国土面积一半以上。

美国耕地面积高达1.58亿公顷，占全世界耕地(17.24亿公顷)将近10%。平均下来，每个美国人可以分到0.48公顷(约7亩)耕地，而中国人均耕地面积只有1.36亩。

如果以农业人口区分，差距更大。美国有大约200万农民(农场主)，加上200-300万季节性农业工人，差不多人均400亩耕地。

更进一步，美国耕地不仅多，还很肥。

虽然美国东西海岸均有山脉，但仅有西部海拔相对较高，且最高海拔在4500米以下。

东边的阿巴拉契亚山脉平缓低矮，使得大西洋的暖湿气流可进入中央大平原畅通无阻，带来了大量的降水，760mm左右的年降雨量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

依托于丰沛的降水，密西西比河支流密布在这片大平原上，冲积出来的肥沃土壤创造了世界上条件最优越的粮食产区。500万美国农业从业者，在这里生产出了不仅足够供养美国3.3亿人，还能向全世界输出的粮食。

美国大豆种植带（数据来源：美国农业部）

美国玉米种植带（数据来源：美国农业部）

而作为人口和粮食消耗大国，比起羡慕，中国更重要的事是，发展出自己的“大平原”。

2、中国的世界级粮仓，在哪?

依据粮食生产和消费情况，官方将各省份划成了粮食主产区、主销区和产销平衡区三大区域。

其中粮食主销区是消费大于生产，需要调入粮食的地区;产销平衡区基本能保持自给自足，但对全国粮食产量贡献有限。

只有粮食产量高、种植比例大，保证自给的同时还能大量调出商品粮的粮食主产区，才有资格成为国家级，乃至世界级粮仓。

这样的粮食主产区，中国共有13个省，分别是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和四川。

结合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发布的大图，可更直观地看到，我国粮食主产区可以划分为四大区域——东北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和四川盆地。

而最能够媲美，称得上”世界级粮仓”的，毫无疑问是东北。

成为粮仓的首要条件，是庞大的土地和足够多的粮食产量。

在粮食产量方面，如果以省份为统计单位，东北平原(东北三省，加上粮食主产区靠近东北的内蒙古)2021年粮食产量为18285.9万吨，华北平原(河南、河北、山东，还有粮食主产区在淮河流域的江苏)为19616.1万吨，长江中下游平原(湖南、湖北、安徽、江西)为12118.6万吨，四川盆地(四川、重庆)为4674.9万吨。

在土地方面，东北平原的粮食播种面积3098.2万公顷，其中光是黑龙江(1468.3万公顷)就占去了近一半;华北平原3103.9万公顷，河南(1077.8万公顷)占1/3;长江中下游平原为1892万公顷，四川盆地为851万公顷。

很明显，东北和华北两大粮食产区，在种植面积和产量上都远远高于南方产区。

在地图上也可以很分明地看出，高密度绿点范围，东北和华北的面积远高于长江沿岸和四川盆地。

而东北和华北对比，无论是面积还是产量，华北都略高于东北，平均下来，华北每公顷6433公斤的产量也高于东北的5883公斤，为什么说东北才是中国的世界级粮仓?

以2021年末人口计算，东北产区4个省人口为1.2亿人，而华北是3.6亿人，比东北整整多了2倍。

这就使得以人为分配标准的情况下，情况一下子颠倒过来，东北人均拥有1.5吨粮食产出，远远高出华北的0.5吨。

如果往下细分，从两大粮食产区的核心地域看，差别会更大。

前面说到，黑龙江占了东北平原近一半的粮食播种面积，是东北平原最主要的粮食种植区。

而从人均产出看，黑龙江3125万人口生产出了7867.7万吨粮食，人均粮食产出高达2.5吨。

与之相比，河南作为华北平原上粮食生产最规模化的地区，9883万人生产6544.2吨粮食，人均产出只有0.7吨。

2021中国人均占有量483公斤，也就是说，每个东北人除了养活自己以外，还生产了能养活另外4个中国人的粮食，其他地区远远不及。

实际上，光从耕作面积和人口，就能看出东北农业的自然和社会特征——地广人稀。

而少部分人集中耕种大片平整土地，是大规模应用农业机械提高耕种效率，并在此基础上演进出信息化、数字化现代农业的前提。

从美国农业的发展历史来看，当下美国粮食的高产，正是伴随着人力投入持续减少，资本和技术密集程度不断提升的过程而发生的。

根据美国农业部发布的研究报告《20世纪美国农业转型和农场政策》，1900年，美国有约41%的劳动力从事农牧业，1930年下降为21.5%，1945年为16%，1970年为4%，到2000年之后，美国只有不到2%的人口从事农牧业。

与1900年相比，20世纪末每个农牧场的平均土地规模增加了67%，且每个农牧场的作物及畜牧数量由5种减少为1-2种，美国农业在集约化经营方面大幅度进步。

在机械化方面，上个世纪40年代美国就基本实现粮食作物机械化，60年代实现全程机械化，70年代实现最难的棉花油菜等经济作物机械化。到目前为止，普遍认为美国农业机械化率在95%以上。

而在我国，农业机械化率曾在2006至2010年快速从从38%增至52%，年均增长3个百分点。但受限于技术水平和地理条件，农业机械化率继续提升的瓶颈很快到来。

从2010年到2017年，机械化率从52%增长到66%，平均每年增长2个百分点，增长幅度明显下降。从2017到2020，机械化率增至71%，平均每年增长1.6个百分点，增速进一步放缓。

但在黑龙江，2017年农业机械化水平已达到96.8%，位居全国第1，并且达到了美国水平。到2020年底，黑龙江农业机械化率突破至98%，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机械化农业的典范。

这背后除了东北自然地理条件适宜以外，作为老工业基地，拥有强大的农机工业基础，也是重要原因。

早在“二五”时期，黑龙江就被国家确定为农机制造业重点发展地区，至上世纪80年代初建设完成了较为完整的农机制造工业体系，在农机产品的种类、数量和质量方面都居全国首位。

哈尔滨农业机械厂、佳木斯收获机械厂、哈尔滨拖拉机配件厂等都是曾经国内赫赫有名的农机工厂。

虽然后来东北工业衰落，但是工业化的氛围和传统并未消散。随着本地现代农业的蓬勃发展，东北农机工业也迎来了复苏。

据官方介绍，黑龙江农机制造业生产的产品总计有14大类、300多个品种、1500多种规格，大型轮式拖拉机年生产能力1万台，小型拖拉机5万台，大型谷物联合收割机1万台，玉米收获机0.5万台，其它作物收获机0.5万台，谷物干燥机300台，谷物仓储设备60万台套生产能力，各种配套农机具10万台。

田间作业机具、大型谷物联合收割机、大型谷物烘干及仓储设备、种子加工成套设备和大功率轮式拖拉机目前在国内处于领先水平。

德沃科技、骥驰拖拉机、华惠农机、勃农兴达等是近年来本地涌现的骨干农机企业，凯斯纽荷兰、约翰迪尔、挪威格兰、一拖、常发、雷沃等国内外农机制造“巨头”也均有在黑龙江设厂。

目前，黑龙江农业机械化已经开始向智能化阶段发展。

今年初农民日报的报道《黑龙江：大农机夯实粮食安全“压舱石”》中重点介绍了某合作社1.2万亩地使用无人插秧机的经验，该机械使用北斗导航，“株距精准、通风好、产量高”，只需2个司机，比起人工插秧能省10多万元。

此外在施肥上，“雇人撒肥5毛钱一斤，一个人一天最多能播撒2000斤肥料，还会出现播撒不均匀的情况。无人机撒肥3毛钱一斤，一天能播撒1.8万斤。不仅省钱，还更加智能和高效。”

除了机械化水平，东北粮食业在经营业态上也是最现代化的。

数据显示，2015年，农业规模经营面积已经超过5000万亩，占全省耕地面积1/4，到2020年，这个数字超过1.3亿亩，比例上升到一半以上;如今，黑龙江省土地规模经营总面积达到1.47亿亩以上，位居全国之首。

以上面的数据计算，黑龙江人均耕地面积为0.47公顷，也就是7亩地。

在这种大规模集约化生产的基础上，机械得以使用，资本得以密集，进一步的专业化生产和标准化生产也有了可行性。

相比起来，河南人均耕地面积只有1.5亩，远远不及。

总而言之，无论从自然条件、农业产出、经营业态还是生产方式来看，东北地区都是最有资格成为世界级粮仓的地方。

前瞻产业研究院认为，东北未来要进一步推进农业现代化建设，引领国内现代农业发展，应该注重四大方向：

1、培育多种形式农村经营主体，构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体系

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要以集约化、组织化、社会化为目标。要在以家庭承包经营的基础上，大力发展家庭农场、专业大户、农民专业合作组织、龙头企业、农业投资集团公司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

其中农业投资集团公司是集融资、投资和管理运营于一体的综合性农业企业。抓住中央推动农垦改革的契机，组建农业投资集团公司，进行资源配置，促进垦区发展，提高综合效益。

在全国范围内，农村发展水平差异大这一基本国情，决定了在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过程中需要根据各区域自然条件与经济发展水平，多形式、多途径、差异化推进。

在土地流转条件下，可以以土地流转为基础发展农民土地股份合作社，有效规避规模小的问题。在不流转土地的情况下，也可以通过土地托管、委托生产等方式，实现适度规模经营主体的培育。

2、以专业化生产和标准化生产为依托，构建新型农业生产体系

目前中国农业的分村、分户、分田块的分散小规模生产和经营，无法保证产品标准化生产要求。

必须探索和创建专业化生产模式，逐步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推广公司+农户、股份合作制、农场制等专业化的农业生产新形式，尽快形成“龙头企业+基地+农户+标准化”的大农业格局，最终形成以专业化生产和标准化生产为依托的新型农业生产体系，推进农业现代化进程。

3、完善农产品流通骨干网络，推进农产品流通体系建设

目前我国农产品流通环节多、成本高、产品质量得不到保障、损耗大、效率低，导致农民“卖难”和居民“买贵”并存。

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在完善农产品流通骨干网络的基础上，创新流通方式和流通业态，推进电商与实体流通相结合，实现生产和流通的无缝对接。

完善农产品流通骨干网络，形成以骨干批发市场为核心，以农产品配送企业、连锁超市等为补充，以现代物流服务体系为依托的现代化农产品市场流通体系，让农产品得以上联各大超市，下联生产基地，实现产地和销地、生产和流通的无缝对接。

4、创新涉农资金运行机制，健全农业融资体系

涉农资金供给不足，严重制约我国农业科技推广、农业规模与效率的提升，是制约现代农业发展的症结。

创新涉农资金运行机制就需要建立现代农业投融资制度，建立以政府为主导，以市场为基础，政府、企业、民间、农户多主体相互配合的涉农资金运行机制，包括国有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农村信用社增加涉农贷款;放宽市场准入，发展小微金融机构;创新农村抵押担保方式，完善对农民的小额信用贷款等。

前瞻经济学人APP 产业观察组

更多行业研究分析详见：

【1】《2023-2028年中国现代农业商业模式与产业链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前瞻产业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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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中国粮食地图：千百年来，中国人民守护的饭碗从哪儿来?》，国家人文历史

《各省粮食自给率排行，粮食安全不是“谁吃谁家大米”般简单》，观剡财经

《黑龙江：大农机夯实粮食安全“压舱石”》，农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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