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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怀旧,展现了一种独特的“上海叙事”

原标题:《繁花》怀旧,岁月浮夸



2024年伊始,盛大剧作《繁花》正式开播,好不热闹。本剧由香港导演王家卫执导,汇聚上海众多知名演员,演绎出上海腔调与东方传奇。


王家卫的作品向来自成风格,从上世纪末的《重庆森林》《东邪西毒》《春光乍泄》到21世纪的《花样年华》《一代宗师》,导演营造了多重电影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情感细腻真挚,画面迷幻又略带忧伤。当我们看电视剧《繁花》,总能捕捉到王导电影的旧日气息,包括碎片化的叙事、高饱和度的色彩、缓速的镜头运动等。


电视剧《繁花》改编自金宇澄的小说。小说《繁花》自2012年发表以来就引起诸多关注与讨论,并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金宇澄是《上海文学》杂志的编辑,在《繁花》之前已多年未曾涉足小说创作。就在上海市巨鹿路《上海文学》杂志社——曾经的沪上豪门刘吉生故居,他度过了30年的编辑生涯。有一天,他在街边看到一个卖衣服的老太太,他认得她,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上海静安寺一带有名的美人,美得如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玛琳娜那般。如今,她满脸沧桑、衰老落魄。这一瞬间的相遇令作者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他决定用沪语记录下这些上海的往日故事,捕捉这座城市的独特历史感——《繁花》应运而生。


金宇澄认为:文学,不敢说能推动社会进步,至少能保存社会痕迹。他试图记录过去的生活形态和人际关系,他在小说《繁花》中的记录方式是对白式、碎片化的。电视剧《繁花》以视听语言重塑文字语言,把普通人阿宝的奋斗史变为传奇史,把上世纪60年代与90年代的时代悲欢融入90年代的昂扬氛围,把碎碎念的沪语文学对话改造成流光溢彩的影像画面。道不尽电视剧与小说之间若即若离的具体关系,且看两者都成功打造出“上海”这个光环。它们创造光环,也享用光环。在一定程度上,这个光环就是本雅明笔下的“光晕”(aura),拥有独一无二的特质。


上海,张爱玲写过,王安忆写过。不管是以“苍凉”态度看上海,还是“站在一个制高点看上海”,那里的神秘莫测、繁华落尽,那里的山河巨变、阶级鸿沟,一直都在。微小的个人,历史的尘埃,时代的浪潮,似乎只要是在上海那座城市,就能产生独特的化学反应。电视剧《繁花》的热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海——一个怀旧的上海。在90年代,黄河路餐馆上灯红酒绿的迷醉、证券交易所中人头攒动的疯狂、街头巷尾邻里之间的寒暄,该剧对此进行了城市考古式的呈现。从黄河路、南京路、国泰电影院、和平饭店等城市地标,上海股票认购证、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发票,到排骨年糕、蝴蝶酥、凯司令蛋糕、光明牛奶等上海味道,情深深雨濛濛地,唤起了观众的集体情感和怀旧情绪。


这一份怀旧很绵长。怀旧是一种情绪,很难说它是一个什么事件,是一段什么因果,或该有一份怎样的论证。电视剧里复古的布景、物件、穿搭与发型将观众带回90年代的上海,随处可见散漫的对话、无聊的行走,还有落寞的回眸……在写实的细节里电视剧刻画出那个年代虚幻的繁华。宝总和至真园老板李李二人时有饭局,在新兰居,吃涮羊肉。他们在火锅店吃出咖啡厅的调调,灯光昏暗,羊肉退场,茶水登场。走出新兰居,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金色高跟鞋踩着湿滑的石板路,感觉像江南的雨巷,又像冒险的谍战。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直走,走了两分半钟。在这两分半的叙事时间里,没有多少对白,俯拍仰拍、远景特写、背景侧脸,每一个镜头都费尽心思,告诉我们什么是时光消磨。


在这份绵长的怀旧中,电视剧的表现略显浮夸。湖西针织厂厂长范总独自闯荡上海,在黄河路上谈生意。作为一个浙商,他是闯入者。以金美林酒家老板娘的话说,是个“外地人”。一个“外地人”在酒店大厅吃饭,大声炫耀自己与宝总的关系,惹得酒店老板与服务员鄙视。“外地人”这个词在90年代的上海带有鄙夷的味道,它是“乡下人”的另一种表达。走入黄河路的范总很卑微:为了卖出货物,低三下四;留得至真园一包间,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但是这样的范总,似乎并不能代表当年走向上海的浙江商人。范总的喜剧感,消解了浙商的体面、精明与勤恳。此外,剧中与宝总相关的情节也显得有些夸张。宝总是生意人,他的故事主线围绕着资本市场的角逐,涉及外贸、股票、饭店、工厂等多个领域。有一次,宝总因为业务要去一趟诸暨。汪小姐说:“诸暨?太危险了。诸暨那帮人我都晓得的,胆子特别大,我怕他们会乱来。”这样说起来,诸暨像是很野蛮的地方。宝总拎着两个皮箱就去了,彷如奔赴战场、英勇就义。哎,去诸暨工厂谈场生意,有必要拍得像打仗一样吗?那个年代,温州、诸暨、杭州等地的乡镇企业老板哪个不是意气风发?谁还不穿个貂皮大衣、手持大哥大、开个桑塔纳,去谈个生意?这并不是什么英雄事迹,而是商业风气。剧中夸张的艺术表现显得有些过头了。


三个女主——玲子、汪小姐、李李——无疑是美丽的,美感不设限,美丽不过度。宝总与她们建立了什么关系?生死不忘的男女之恋、坚定不渝的革命友情,还是终将逝去的江湖一梦?这并不重要,恐怕创作者就是要以模糊的方式突出一种难以归类的情义。这种关系处在暧昧的边缘,模糊的地带,却异常坚定和深刻。


说到底,《繁花》再次展现了一种独特的“上海叙事”,即以上海为中心视角的叙事。我们乐于欣赏上海的美丽与骄傲。毕竟,它是魔都啊!魔都的热闹,侬总要看看的。(作者:周才庶,系南开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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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编辑:周才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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